16度的海口,夜里冷风灌进帐篷,即便多穿了一身防护服,乳腺外科护士马婧怡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。今天她被派往发热门诊值夜班,工作时间是16:00-24:00,心想着一旦上岗也许就吃不上晚饭了,她赶忙在临出门前随便扒拉了两口。
2022年12月底,海口新冠病毒感染人数迎来了第一个高峰,海南省肿瘤医院设立发热门诊后,每天接诊的发热患者都较往常翻了3-4倍。“很多人都是拖着高热的身子来的,浑身酸软、疼痛,情绪也会变得很急躁。”作为院区的第一道防线,除了登记、分流就诊,发热门诊的护士们也承担了更多的心理疏导工作。
“我曾遇到过一名30多岁的特警,因旧疾引发抑郁症已经7年了,当感染高峰期来临时他也发起了高烧。一个人高马大的人站在我面前却神情紧张,一直在自言自语,害怕自己因为新冠引起心肌炎等严重并发症。”给患者抽血、做好心电图后,马婧怡试图从言语上减轻患者的焦虑。“我给他讲2019年湖北的大疫(马婧怡是湖北襄阳人),举我身边阳性病例如何对症治疗,讲一般人如何食补、如何防护,有点像哄孩子一样,努力让他平静下来。”
抛开护理的本职工作,马婧怡会顺手做起“保洁”。“照理来说,发热诊区的清洁、洗消工作应该由物业的人来做,但是感染的员工也很多,来发热门诊也是比较危险的。”于是她会在轮班前提前到岗,仔细检查物资、将诊区打扫、消毒。在身边的同事一个个倒下后,马婧怡努力站好每一班岗。
“我不怕阳,能晚一天阳就能多在岗位上多坚守一天,忙碌的状态让我随时精神抖擞。”她说。
急诊科是第一个直接面对发热患者的科室,海口新冠感染高峰来临时,急诊接诊量由日均40-50人飙升至日均200人,急诊科的医生、护士、出车司机、护工们,都成了直击病毒的最高危人群。医生杨磊介绍:“工作量比往常翻了3-4倍,从早晨开始就从未离开过诊室,说一天下来不吃不喝一点都不夸张。”也就是这个在最前线拼命的团队,医护们不可避免的接二连三感染,但感染后的员工只要没发烧都即刻返岗。
“他是咱们科里一点都不‘阳’刚的人。即便忙地像陀螺,他也总是言语温和、任劳任怨。”急诊科主任张洁是这样评价赵柏源的。作为科里的青年医生,赵柏源身体素质较好,平时也爱锻炼,疫情爆发时他突然就成为了科里的“天选打工人”,一直未被感染。
“平时我主要出120班,就是跟着120车外出救治。随着疫情爆发,120的出车率非常高,几乎一整天都在路上。”赵柏源介绍,海口市出现了患者需要排队等车的情况,最多的时候他一天出了14趟车,80%都是阳性感染者,大部分都是有基础病史,因新冠引发高热导致血氧降低,情况紧急。
“出车多,是属于忙的状态,但真正使人疲惫的,是连续几个凌晨,在村里摸黑找路、抬着担架爬楼梯、抢救患者、向各个医院寻找床位资源,然后在寒冷的夜里和司机、护士挤在救护车前驾驶座,即便很困却不能打盹,开几十公里路将患者送到指定医院这个过程。”从第一天早上8点上班到第二天早上8点,期间好不容易有机会躺下休息,5分钟后呼叫电话又响起来了,赵柏源说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工作节奏。
急诊科近40名医护,在疫情爆发后接连感染,这给科内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阻碍。
“最开始,发热门诊是由急诊科医护负责。有发热患者,我们需要从急诊处穿上全套防护服到发热诊区出诊,诊断开出时,需要脱下防护服回到急诊区拿药,夜里很冷,但是由于防控要求必须严格进行防护服的穿脱,基本上每天这个动作要重复几十遍。”赵柏源介绍,急诊科的内、外科医生、护士以及120班医护,甚至科里配备的护工团队,在患者量最多的时候都是身兼数职,急诊护士熟练分诊、判断病情和实施急救,内外科医生则是不停流动,当遇到危重患者需要紧急抢救时,有空的人都要来搭把手。赵柏源亦是如此,中午2点他刚出完车回到急诊处,候诊区却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,他来不及吃口饭、喝口水,马上又坐到诊室开始“补位”,让患者能尽快看上病。
“急诊科很辛苦,考验人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,紧急情况来临时,看不完的患者、熬不完的夜都变成了常态。但越是这样,我们越不敢掉以轻心。”和赵柏源经常搭班的护士刘迪说,“虽然整个科室都处于过劳疲惫的状态,但是精气神是一直在线的,因为患者太需要我们。”
赵柏源和其他急诊科医护都是这么想的。急诊科的魅力就在于其未知性,急救的突发性、患者病史的未知性,对医护们来说都需要迅速掌握。“哪怕只有1%的生存率,都需要整个团队付出100%的努力。让患者安返病房,是让我们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。所以别讲苦累,干就对了!”
(急诊科医生杨磊、护士刘迪对文章亦有贡献)
熊咪在重症医学科已经工作了7个年头。在这个接收的几乎都是危重患者的科室,医护人员精神压力都很大,随时都要面对病危抢救,加班加点的超负荷工作是常态。随着新冠疫情感染人数的增多,科里接收的患者也超过往常的2倍,但医护人员也在陆续感染,这让科室工作有些“超载”。对此,熊咪有些着急:人手不够,患者激增,病情危重护理难度也变高,到底应该如何提高工作效率?
受新冠感染的患者大多有肺部严重感染的情况,俯卧通气是这部分患者护理的重要内容之一。但这项看似简单的工作,往往需要6-7名护士同时进行,部分患者无自主意识,身上插管、连着呼吸机,要想帮助他们翻身十分困难,谁扶着头、谁扶着腿、谁拉着仪器、谁看着针水,都需要清晰分配,即便多名护士共同协作,这项工作都要花半个小时才能完成,是个不可小觑的“体力活”,对于瘦小的熊咪来说,得咬着牙发力。
除了日常护理,重症医学科的患者家属也相对特殊。由于封闭环境,患者常常处于紧张、焦虑的状态,而门外的家属只能通过门缝瞻望、焦急等待。为此,熊咪和班组成员在护理结束后,会尽量缩短自己休息、吃饭的时间,用来协助家属们手机视频探视。她告诉自己,“护理并不是把患者的身体照顾好而已,心灵上的慰藉也很重要” 。
患者们不知道的是,过去的5天里,熊咪也是个“小阳人”。2022年12月底,她感觉到全身疼痛、乏力,以为是感冒,带着极度不适的身体值完夜班,随后两天确诊阳性,但她仅在家里休息了4天就重返岗位。虽然没有高烧,但是感染带来的不适还是一直伴随着熊咪。“父母很担心我没有休息好就返岗,会给身体带来后遗症,但是想到科里不断新增的患者,以及时刻在高负荷运转的组员们,我一刻都不想在家多呆。”
回到科里后,组员们明显感觉吃了一颗“定心丸”。作为一位老员工,熊咪在岗时间长、临床经验丰富,遇到棘手问题更加沉稳、冷静。每天上班前,她都不厌其烦地和组员强调如何穿防护服、戴面罩,如何正确使用酒精消毒。从早上8点开始,熊咪就穿梭在整个重症医学科,每一个病人的病情都需要了然于心,光在科室活动的一天,她都能走出近2万步。采访时,熊咪的咳嗽依然很严重,但她依然笑眯眯地说:“还好我身体好,带着这个阳康的经验,我更知道该怎么保证患者和组员的平安。”
“工作量是翻倍的,还没感染的员工忙得像陀螺,感染的员工在家也手机不离身,遇到紧急情况,医生只要不发烧了就急忙赶回来干活。”呼吸内科医生杨明星说,疫情高峰的那一周,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,根本没时间去“感受疲惫”。
面对源源不断送来的患者,呼吸内科积极投入救治,但重症患者还是创下了历史新高。杨明星介绍,每天抢救和急会诊接连不断,忙到半夜都是常态。最多的一天,他参与了18台会诊,光是在院内就能走2万多步。“但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这样的状态,在岗的人员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有很大的感染风险,每个人都在努力保证医疗服务的质量。面对战斗性减员,只能看谁的状态好一点,谁转得开,不讲理由地顶上去。”
杨明星顾不上的,除了自己还有家人。为了减少交叉感染的机会,他和父母、孩子早早就隔离开来,提前备好药。有时间时,他买菜放在家门口。没时间,就只能给家人点外卖。即便如此,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还是感染了,但他无法离岗,只能远程指导家人怎么用药、怎么护理。“他们不舒服的时候我几乎没陪在身边,很愧疚,但是没办法。” 杨明星说,“救死扶伤是责任,也是使命。在这样危急的时刻,只有团结才能高效。”语罢,他又向病房冲去。
(文图/卢倩琪 杨恩豪)